傀儡带着他们在一栋栋筒子楼间的缝隙中来回穿梭,最终停到了一座矮胖的筒子楼前,门口围着一圈铁栅栏,黄土砌起的筒子筒子楼上只留着几个小窗。
西部沙尘暴时不时肆虐,再加上空中也常年飞沙,因此这种小窗有利于隔绝室外尘土,保持干净。
傀儡在原地翻了两个跟头,方块嘴中僵硬的上下开合,发出“咔咔”声便脚底一抹油,溜走了。
苏玖玖见了新鲜,道:“这便是你们无量谷的机械之术?”
池冽似是不屑道:“嗯,怀玉那老头教出来的人最擅长做这些个人不人,东西不东西的玩意。”
苏玖玖略微沉吟:“那就奇了怪了,无量谷的机械之术为什么会出现在河都镇......”
“之前的茶摊,那大伯说这个纪姜颇有手段,在无量谷似乎是有背景的。”戚言沉声思索道。
“那这么说,这背后之人就是无量谷的二谷主怀玉了?”孟见夏揣测。
苏玖玖扶着下巴认真想了一阵:“确实有可能,不过我们初来乍到,此事下定论尚早。”
其余人闻言也不多说什么,只感觉头重脚轻,浑身乏累。
这里是距离河都铁矿最远的一片区域,完全听不见铁矿日夜不停作业的“叮叮咚咚”声,倒是十分清静,适合休息。
这么看来纪姜倒是真的给了他们上宾的待遇不假奥。
此刻,四周静谧,苏玖玖也放松下来,顿觉疲惫,今天本就赶了一天的路,又废了“九牛二虎之力”才得以进了城。
“明日再议吧,先上这楼看看。”
众人便随之踏进了筒子楼。
室内被墙壁上的忽明忽暗的火把照的似也跟着跳动着,映入眼帘的约莫是个会客的地方,铁制的桌椅板凳,茶具柜子一应俱全,甚至还贴墙挂了一个方便正衣冠的铜镜,中间是螺旋而上的铁梯通往每一层狭窄的居住区。
哪见过这种房子的苏玖玖:.......
这咋睡,上面的人要是下来不给人看全了?
大家边上楼边参观每层楼的空间布局,上面要比下面宽敞的多。
“女孩子住在上面几层,男生就睡在下面吧。”
见大家都不说话,戚言接过得罪人的大棒,出言提个小小建议。
“啊......这个好.......”
好不适应啊。
孟见夏边看边张着口微微蹙眉:“连个遮挡的帘子都没有,这......我们怎么洗澡啊.......”
紧接着她又抛出一个致命问题。
众人:......
洗浴的地方在最上层,可能也是考虑到隐私问题,可能也是考虑到排水问题,在顶层修了个排水渠直接将水漏到外面。
倒是省时省力,就是尴尬。
难道要洗完澡要下楼的时候知会一声,然后大家靠什么不不走光?
靠非礼勿视吗?
众人做了一阵心理建设,各自挑了一层睡下。
苏玖玖几个女孩子肯定是要洗澡的,自从到了西边,明显感觉风里都带着沙子,头发间也塞了些沙粒。
于是几人商量好顺序排队打了热水准备擦擦身、洗洗头。
这种事苏玖玖一贯都是让着别人的,于是她排在了最后。
大小姐惯了的孟见夏先提着水桶上了浴间:“都别上来奥!我在洗澡!”
苏玖玖无语,你不说人也不会上来,行了,现在楼下的几个人都知道现在是你在洗澡了。
不一会楼上传来水溅落的声音。
麻的,还这么清楚。
苏玖玖紧张的坐在自己的小床上,她的下层是谢衿,一想到她坐在这里都能听到水声,那她一会洗的时候楼下的岂不是也可以听的清清楚楚?
造孽啊,但是她是三个女生中算是年长的,做师姐的哪有不让着师妹的道理,总不能上去和师妹们抢位置吧。
所以无论是住所也好,洗澡顺序也好她都排在了最后。
反观这个谢衿,明明是大师兄,也不向她学习学习,还睡到了上层,这种人还当什么大师兄!
待百里玥洗罢,轮到苏玖玖上去了,她蹑手蹑脚的提水上去,生怕让楼下的听到一点声音。
“师姐!你这是干嘛呢?”
孟见夏正在擦头发,见苏玖玖鬼鬼祟祟的就和准备去浴间偷窥一样,忍不住叫住。
苏玖玖两眼一黑,完了,功亏一篑了。
她白了一眼孟见夏继续上楼,开始窸窸窣窣褪起衣衫。
洗的全程她都非常忐忑,第一次在这种不是私密的空间中洗澡,尽量轻拿轻放,甚至控制着水流的声音都不那么响。
洗好澡,套上里衣,洗完还顺手把在外面摸爬滚打的外袍洗了,正准备提着桶向外走时,踩到了不知是什么奇滑无比的东西,苏玖玖尖叫一声,“砰——”摔在地上。
定睛一看,是块皂角,已经被她踩扁了。
“师姐!”
“苏道友!”
楼下传来几声惊呼,有男有女。
“没事!谁也别过来!”苏玖玖冲下面叫道。
她吃痛爬起,刚换的里衣被摔湿了一大片,她咬咬牙,道:“大小姐,帮我拿下里......里衣过来。”
她声音越说越小,生怕别人听见“里衣”二字。
“得嘞!师姐你换洗的里衣在哪?”
苏玖玖:如果给她个机会,她要亲手缝上孟见夏这张嘴,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时候是不该大声说的话。
“随身带的包袱里,不然还能在哪。”
“没有啊......你的包袱里只有一堆灵石、一些银两,一件外衣、一个.......”
“没有就算了!”苏玖玖连忙出声打断。
她揉揉自己屁股,准备下楼,这也太丢脸了,一定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,不然凭她的身手怎么可能摔倒!
她回到自己的小夹层,后背还湿着不敢躺,就这样呆呆坐着。
右手侧竟然还有个小窗户,她伸手将窗户打开,看着外面连绵起伏的荒山,这个方向竟然能看到山中隐藏的河都铁矿,星星点点亮着一圈火光。
再远处苏玖玖就看不到了,但据说这边有一条河穿过,一直要流向州宁府,故此地叫河都。
苏玖玖试图找那条河,找着找着,只觉得头越来越沉,便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睡着了......
过了不知多久,苏玖玖是被一阵头痛痛醒的,她感觉头像遭遇了一阵重击,裂开一般。
一看,窗户也没关,又想起睡着的时候身后还湿着。
苏玖玖轻轻锤了几下自己的头,这是要感染风寒了啊。
忽然,楼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紧接着,便是有人轻声下楼发出的“咚咚”声。
这大晚上的,谁啊。
苏玖玖挪步伸出头看去,顿时呆愣在原地——
楼顶小窗射进的月光恰好落在眼前人的身上,那人此刻似乎是刚刚沐浴完,眼下还光着上半身,他身材极好,头发上的水一滴一滴落在在他的锁骨上,一路沿着他曲线分明的身体,最终滑进腹肌中。
显然那人也是没想到,扶着楼梯亦是呆呆的看着她。
苏玖玖:......
打扰了。
立刻马上滚回了自己的小夹层。
造孽啊,她这双眼,看了不该看的东西。
不过话说回来,这是她不花钱就能看的?
谢衿怔了半刻,他本想趁晚上大家都睡下之后也去随便洗下,没想到给苏玖玖看完了。
.........
他只得继续下楼。
苏玖玖听到外面脚步声传来,好像透露着一丝无奈与苍凉。
“大师兄不会让她负责吧。”
“应该不会”
“但是她都看了他的身......体,虽然只是上半身。”
“这话说得,还想看什么?”
“不过要负责的话,也......不是不可以,只是暂时不行,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做。”
“做渣女吗?这是渣女行径你知道吗?”
“......”
她捂着脸,无数念头在脑子里闪过,只觉得头更昏了,迷迷糊糊见她做了一个噩梦......
乾元子师叔拉着大师兄找到师父,说她对他的爱徒不负责任,师父一气之下便收走了她的无名刀,强压着她和谢衿结为道侣,停止她的修炼,甚至后来散尽她的气脉,让她成为一个彻头彻底的凡人。
“当凡人有什么不好的,相夫教子,有大师兄在呢!”
“你能与天才谢衿结为道侣还不好好珍惜,整天还准备抛头露面的,想什么话!”
不......不......她还没有给沉没的花船上的百姓报仇,她还没查清楚无量谷到底有什么猫腻。
还有,她还没有破十段!
“师姐!师姐!”
她好像听见了师妹和师弟的声音,是来抓她回宗门的吗?
“嘶——这么烫,师姐发烧了!”
孟见夏轻触了一下苏玖玖的额头,被手背上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。
发烧?谁发烧?她身体这么好怎么可能发烧。
她想坐起身来解释,可是身体仿佛被人定住了一样,怎么也起不来。
她感觉身上冷汗涔涔,浑身反而还发着冷,难受极了。
修士也是人,只是比常人体质好一些罢了,可一旦生病,便是比常人更加来势汹汹。
“怎么办呀,师姐现在叫都叫不醒。”孟见夏着急道。
戚言也急上眉梢:“我去问问河都镇上有没有可以看病的大夫,你们现在这看着她点。”
“师兄我和你一起去!”
戚言前脚刚走,孟见夏便跟在身后一起去了。
百里玥轻轻为苏玖玖塞好被角,坐在一侧守着。
池冽哪见过苏玖玖这幅样子,平日里都是活蹦乱跳,雷厉风行,一副小老大的样子,眼下小脸苍白的躺在床上,嘴唇毫无血色,时不时还难受的呻吟几声,莫名好笑却也担心起来。
“要不我也去找找吧,河都镇我来过两次,应该比他们熟点。”
说罢拔腿就出了门。
林羽一大早就被纪姜传去练兵了。
眼下只剩百里玥和谢衿,两人具是担忧的看着床上的苏玖玖。
百里玥又试了一下苏玖玖的额头冲谢衿道:“比刚才更烫了。”
谢衿眉头更紧,他抓起苏玖玖的手,缓缓地渡气给她。
他看着苏玖玖苍白的脸,额头上的绒发被汗浸湿,贴在鬓角,仔细的感受苏玖玖的脉搏,心里逐渐了然,大抵是昨夜洗澡摔的那一跤没换衣服,又开了窗户,夜里着凉感染了风寒。
他心里轻轻叹了口气:“百里道友,可否劳烦你,给我师妹买几件换洗的里衣.......眼下她出了不少汗,过会醒来没有衣服换......”
百里玥点点头:“我这便去,那就有劳你照顾一下苏道友了。”
苏玖玖感觉浑身冷一阵热一阵,忽然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涌入身体,那股气充满了力量,她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。
忽然,额头一凉,一块凉布打在了她的头上,不断带走涌在脑袋上的热气。
凉布不停地在换,身体有了方才的那股气舒服了不少,她挣扎着缓缓睁开眼。
谢衿正在给苏玖玖淘洗新的凉布,忽然听到床上的人轻声唤着:
“大师兄.......”她尚未恢复气力,声音听起来像一只小猫:
“我有点难受.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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